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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鹿衔对上他因忿懑钢刃般雪亮锋利的眼睛,忽然恍惚了一下。
她好像又回到了白鹭洲那偌大的祠堂里,数不清的亡灵排位在烛火下泛出乌木的光,夤夜冷风穿过堂间发出呜咽声响。
想到这里,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。
月轻吓了一跳,“云指挥,您惊着殿下了!”
沈鹿衔蓦然回神,猛地喘了口气,蒙蒙水雾一下便从眼底漫了上来。
她用力眨了眨眼,“没事,月轻,你先下去罢,我和云指挥单独谈谈。”
月轻微怔,和星隅对视一眼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随着门扇吱呀一声关上,沈鹿衔仰起脸,“我想和你坐下说,可否?”
云渐不为所动,神色犹然寒冷。
沈鹿衔瞧着他,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。
既白啊,她心中轻叹,你可知我的恨只会比眼下的你更深更多。
现在你还没见过忠良枉死,官胡勾结,引狼入室,台城丘墟,还没经历过亲友尽丧,里人相食,甚至京城内的白鹭洲旁,每日都会飘来新浮尸。
如今各族高门视沈家为仇讎,她若撑不住,这一天只会来的更快。
沈鹿衔深吸了口气,起身绕过长案,在他旁边站定,“我这么做,就是因为知道大理寺卿断案不会出于公心。”
她坦然承认,反而让云渐怒意一滞。
“我就是要借此机会,尽可能解决更多人。”沈鹿衔道,“你一直在陪都东馆,对士族纷争接触甚少,所以并不了解,可我是在皇宫相府长大的,知道士族侵渔君权,吸髓黎庶,为延续门户利益,联手深筑壁垒,但他们之间并非铁板一块,南渡而来的侨姓新贵不满江左旧族已久,他们没有土著门户的宗族根基,只能凭借权势求田问舍,开山垦地,可旧族们的庄园却连山占亩,湖泽连绵,不耕自富,新贵多以军功立身,借权势与旧族竞逐,还未见胜负,只是旧族大权旁落,已有颓势。”
云渐剑眉微松。
安国公和襄城侯不正是如此么?
几乎是一瞬间,他便明白了沈鹿衔的用意,“殿下的意思是,王氏族人在朝中并无显要之臣,门户渐衰,所以意图通过孙府搭上崔巍,恐怕是早先在那些修成人精的老家伙处碰了壁,才让王桓之打上了孙焘的主意,谁料被我们抓个正着。”
“不错,所以王家子是一定会招出军马之案的。”沈鹿衔道,“招出所鬻之马为军马,王氏就只是助孙家提供交易所的从犯,何况王林供词中说,他是当晚才知那些马是朝廷所购战备,暗指孙家才是主谋,山庄生乱皆因孙焘隐瞒之故。”
云渐接过她的话,“而对孙家来说,只有坚持马为市马,罪名才会落在王家屯藏私兵头上,就连打杀我与袁柏,也是我们发现王家私兵之故,军马就成了王家为脱罪嫁祸孙氏的说辞,并可借此瞒天过海。”
沈鹿衔露出一点松泛的笑意,“正是。”
当晚王桓之设宴,席上诸人绝大多数是旧族家子,若此时执意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,只会让两方联手对抗,可若顺着市马之说,不必朝廷费力气,崔巍便会推手施压,让他们被严厉处置。
云渐道,“可如此一来,他们倒卖军马之实岂非成了泥牛入海?”
沈鹿衔上前,踮起脚尖,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。
云渐转过头看她。
沈鹿衔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,一双清露似的眼睛瞧着他,“得辛苦云指挥,紧急出京一趟了。”
云渐注视了她片刻,轻声应,“好。”
*
黄昏时分,云渐和逐溪一同出京。
两人作寻常打扮,骑马驰往南城门,远远便听到了守城兵士的呼喝之声,许多入城的百姓候在城门之外,正在排队等候盘查。
云渐勒停了马,逐溪也跟着停下,疑惑道,“没听说京城戒严,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不是戒严,”云渐道,“你瞧,出城的他们不管。”
他望了眼即将落山的夕阳,“这时候京城通常出多入少,城外头还攒了这么长的队,想来是很早就开始盘查了,而且查的还挺细致。”
逐溪拧眉,“这是在防谁?”
云渐思忖片刻,做了决定,“逐溪,你别跟着我了,从东城门出,到姑苏去一趟。”
逐溪很意外,“少主公想让我做什么?”
云渐同他附耳说了几句,逐溪了然,立刻调转马头,向东去了。
云渐将笠帽拉到头顶,跟随一行商队出了城。
彼时蒙岳还在元帅府中,陪崔巍同用晚膳。
崔巍一向奢靡,即便入京只是暂住,用度也分毫不减,长案上足足摆了几十道菜,寻常高门的蒸鱼炙羊自不必说,更有四方珍异,朝贡蔬果,几个美貌女使排成一列,手捧勺盏,侍候用膳,让人叹为观止。
蒙岳见他心情不错,也连声巴结,“果然还是要元帅出马,不过让大理寺稍作施压,便让上头乖乖把案子交了过来。”
崔巍闭着眼睛嗯了声,“典靖司自己不争气,刚出了陈烁陈烽那两个祸害,如何处理得了这等要案,沈家小太后即便不满,也说不出什么来。”
“只要坐实了王家人诬陷臣僚,张炳便可无罪而释了。”崔巍笑道,“管他什么人,在元帅跟前都得俯首听命。”
最后四个字听得崔巍哼笑一声。
还以为他轻看了那个病歪歪的小殿下,却原来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,不过联络朝臣略一施压,她便一退再退,把案子全权交给了大理寺审理,甚至还传旨说自己还病着,大理寺卿可先行裁断,待她病愈后上表请批便罢。
到底是姑娘家,胆小怯弱,优柔寡断,何足为虑。
蒙岳又问,“末将愚钝,这案子既已落到我们手里,元帅为何还要严查入京之人?”
崔巍有些不耐,“邸报已经发至各处,若是被豫州那些不安分的伧荒武将看见了,难免要上京寻衅,索性把他们拦在外头,待开释张炳的旨意下来,才算万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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